自言自语,疯言疯语,呓言呓语。

【AL】末日,旅途,和玫瑰(上)

X:依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下),但决定做个备份。

(the road AU)

0、

树木越来越稀疏,他们花了大约半个月穿过这片死去多时的幽暗的密林,期间忍受了无尽的泥沼和晦暗无光的穹顶,冰冷、无助,死去的枯木组成的迷宫。而此刻胜利在望,食物耗尽之前,这无疑算的上是个值得令人兴奋的好消息。

而更好的消息大概是——

“爸爸!前面有房子!”

艾达瑞安激动的跳了两下,脏污的大衣和黑灰的面庞都遮不住他眼里热烈的光,这不怪他,他太久没有见过人类的印迹了,虽然这印迹早已不能算是文明。

“亲爱的,我看到了。不过,”阿拉贡望着烟灰色空气尽头影影绰绰的街区,又看了看儿子的脸,不忍把可能的残酷现实说的太满,但是小心总是必要的,“瑞恩,小声点儿,在我们确认那儿没有坏人之前,注意隐蔽。”

“遵命,爸爸。我会很小心的。”艾达瑞安坚定的点了点头,他甚至轻轻的做了个不那么标准的敬礼的动作,像很多年前他在那个不见天日的老房子的录像机里看到的那样,“爸爸,我已经是个十岁的大孩子了。”

“九岁半。”

阿拉贡笑了笑,他隔着宽大的针织手套牵起儿子的手,觉得自己握住了一片神迹,他的使命,他的希望。

1、

这是大灾难后的第十年,也许是十月,或者十一月,阿拉贡并不能确定,在当初那道劈裂时间的光亮之后,世界变得沉寂、晦暗,空气中都是灰尘,天空是望不到头的泼墨,再也没有阳光和新的生命,人类、动物、植物,一切都在那一瞬死去,或是在那一瞬之后逐步走向死亡。

除了艾达瑞安,他虽然没能见过灾难前的文明,但他是灾难后的真和善。

“爸爸,拜托。我们是好人,他也是好人,好人应该帮助好人,不是吗?”

阿拉贡看着儿子的眼睛,再一次的败下阵来,他不大情愿的从小推车上翻出一个陈旧的罐头,放到路边那堆蠕动的垃圾一侧,他退开之后,那里伸出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罐头。

“瑞恩,小子,总有一天,我们两个都会被你的善心害死。”阿拉贡一手拉着推车,一手扯过儿子的小肩膀,用极低的声音咕哝着,“但我仍旧该死的觉得,你能这样,真好。”

“不会的,爸爸,不会死的,我们会互相保护。”

艾达瑞安低着头,更小声的喃喃着。

*

小镇的街道上有经年累月的酸腐气息,阿拉贡拉着儿子小心的避开一些像是残肢的物体,他们暂时的目的地是视线内的一间便利店。

上帝保佑我们能有新的补给。

事实证明上帝兑现承诺的时候总要打个折。

艾达瑞安看着随身的书包里最后一点空间,在半袋饼干和一个落着灰的摩托车玩具之间犹豫不决,他还没来得及做最后的决定,就被父亲拉到了货架的背面。

“爸爸?”

“嘘。有人来了。”

他们来不及退出去了。

父子俩在一个倒下的货架形成的三角区内蜷缩着,透过惨灰色的缝隙可以看到商店里狼藉的地面,一些空荡的仍然坚强站立着的货架把灰尘的影子切割成几份。

听脚步声似乎有至少五个人走进来,其中两个男人骂骂咧咧的互相推搡着。

“他姥姥的!这片镇子也太小了!找到的食物还不够老子走路消耗的!”

“你他妈不能闭嘴吗!引来了暴徒,你就再也不用找食物了!”

“行了!都安静,快看看还有没有能带走的东西,拿了赶紧回车上。”劝和的是个女人,然而声音硬邦邦的像是被末日的灰烬在心肺里灌入了一品脱的水泥。

我妈妈的声音像是小溪,艾达瑞安在心里回忆着母亲的脸庞,她安抚自己入睡的声音,和最后的那个微笑。

他想问父亲,这些人会是好人吗?如果他们是好人,我们可以出去吗?

但他没有问。

那些人还在翻动着这片废墟,企图从中榨出更多养分和希望。

一只干瘦黝黑的手拿起了艾达瑞安看上的那半袋饼干,男孩在心里有些失落的哼了一声。

然而他心里的声音和那只手的动作同时被尖叫声打断了。

血腥的枪声,女人的尖声,男人的叫骂。

阿拉贡一只手握着枪,一只手牢牢的圈住儿子,一动也不敢动的蜷缩着,等待着,祈祷被遗忘,被忽视。

他们走出房子的时候,外面已经在短暂的沉寂之后再次附上了一层浅浅的带着灰迹的雪,新鲜的血液在灰白中晕染开来。阿拉贡把儿子护在身后,小心翼翼的向他们藏匿推车的角落移动。

转角近在眼前,他停了下来,甚至没来得及举起枪,他只本能的把艾达瑞安更紧的护在身后。一个高大壮硕的男人一手拿枪指着他,另一只手还随意的抖动着从裤链里伸出来的滴着水的狰狞之物,男人看着艾达瑞安浅色的小脑袋,舔了舔嘴唇,喉结滚动的瞬间,扣下了扳机。

沉闷的响动和肉体倒地挣扎的声音。

阿拉贡护住儿子的瞬间在想,死亡也许会是一种解脱,如果他一个人,也许早就不会继续撑下去,他所有的勇气,许久之前便已消失殆尽,仅余一个艾达瑞安。

——“阿拉贡,我的爱,请带着艾达瑞安向南边去吧,永远也不要抛下他,永远。”艾雯拉着他的手,胸口的血浸透白色的衣衫。他还记得这个最后的请求,他答应了的。

然而没有预料之中的黑暗和死亡。

那颗子弹擦着他的发际射中了背后的窗户,高大的男人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只锋利的箭矢。

“你们还好吗?”

说话的是个年轻人,他手上拿着一柄弓,墨绿色的短外套被箭筒的背带勒出修身的线条,那张脸不算干净,但遮不住的柔和美丽的线条,灰蓝色的眼睛让人想起许多年不曾见过的星河,他看起来美好的不像是能在这样的环境中活下来的样子。

“你们还好吗?”

年轻人又问了一遍,他伸出手想要把阿拉贡拉起来,脸上带着不属于这里的微笑。

“爸爸,我们死了吗?我好像见到了金头发的天使。”

2、

“没事的话,我们快走吧,这里不安全,暴徒可能还会回来。”

莱戈拉斯承认自己救下这对父子是一时冲动。他原本可以就待在那儿,等暴徒掳走他们的生命,带走他们的尸体,等一切发生然后结束,他离开,就像之前那些人杀死那六个过路者的时候一样。

然而那父亲的举动像一颗石子投入了他的心湖,他想起自己也曾那样被紧紧护在怀里,很多年以前。

——“My Leggy,my kid,照顾好你自己,除了自己,谁都不要相信。”

这末世如此令人惶然,然而总有些什么,让人不自主想要靠近。

*

莱戈拉斯远远地看着父子俩翻动被丢弃的推车,车还在,但里面的东西被拿走了,只有几样没被看上的物品遗落在推车锈蚀的箱体里,那是男孩的几本书和玩具,男人的一双旧鞋,还有几片破布衣裳。

阿拉贡把鞋和衣服塞到随身的背包里,艾达瑞安的背包已经满了,他把书和玩具抱在怀里,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瑞恩,把它们放下。”阿拉贡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说。

艾达瑞安没说话,他只是更紧的抱住怀里的东西,继续可怜巴巴的望着男人。

“艾达瑞安…”

“让他拿着吧,我的车在那边林子里,这些小东西还是放得下的。”莱戈拉斯一边说话一边把艾达瑞安怀里的几本书接到自己手上,“快走吧,两位,再不走一会儿真的走不掉了,我可不会救你们第二次。”

“谢谢天使哥哥!”

“我可不是什么天使哥哥,我叫莱戈拉斯。”

莱戈拉斯,一个充满生机与欣然名字。

*

莱戈拉斯走得并不快,跟他平时相比,此刻,那个跟父亲赌气的小家伙正亦步亦趋的跟在自己身侧,像个怯生生的小鹿崽。

他侧头看着边上的幼崽,笑着拉过了艾达瑞安的手。

阿拉贡看着那个笑容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嫉妒那个好看的像是精灵的小子,还是在嫉妒自己的儿子。

他们走过小镇边缘的时候,在烧焦的旷野上看到了堆压在石块下的尸骨和人皮,肚肠摊了一地,树叶上有干黑的血迹。

莱戈拉斯一手捂住艾达瑞安的眼睛,拉着孩子往前走。

阿拉贡跟在后面,路过尸骨的时候他勾起一只鞋,踢了踢那些骨头,看起来像是被煮过的样子,周围没有衣物留下。

*

树林边缘处有一个不高的土坡,他们翻过土坡便看到了一辆破旧的小卡车,驾驶室的玻璃覆着细细的一层灰尘,后面的货厢像是他们那辆被抛弃的小推车的放大版,敞开着,空荡荡的。

当晚,天空飘起濛濛的雨雾,不大,但是地面泥泞的无法扎营,更无法生火。他们决定睡在车上,莱戈拉斯把驾驶室让给了艾达瑞安,自己从座椅下面扯出一块防水布,拉着阿拉贡在残破的货厢平台上勉强支了个帐篷。

“莱戈拉斯,这是你的驾驶室。”男孩咬着嘴唇,迟迟不肯爬进睡袋里,他觉得自己像是鸠占鹊巢的恶霸。

“小子!你不会是在嫌弃我的睡袋有味道吧!”莱戈拉斯装作不高兴的样子挥了挥拳头,“这种天杀的鬼环境哪有那么多毛病!”

“我没……”艾达瑞安头垂的更低了,既不愿被刚刚救了他性命的哥哥误会,又不知如何解释。

莱戈拉斯看到他的样子,终于绷不住笑出声来,“好啦,逗你的。”他伸手揉了揉男孩的头发,笑眯眯的解释道,“瑞恩小子,其实我想睡外面很久了,你看我现在有这么高,驾驶室太小了。”他在自己的额际比划了一下,又在男孩的头上比划了一下,“你呢,就刚合适。而且我可不是白白让你睡这儿的,你得帮我看家,我的个人财产可全在驾驶室呢。不然我平时腿都伸不开干嘛要窝在这儿?”

森林的边缘,风吹过的时候依然有悉悉索索的响动,雨雾让夜晚变得更加寒冷,防水布上的水滴聚在一起,翻过边缘滚下去,啪嗒啪嗒的敲打着锈蚀的车板。莱戈拉斯和阿拉贡背靠背蜷缩着,一个手里抓着刀,一个手边放着枪,都没有睡着。

“你可真会哄孩子。”阿拉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似乎有点感冒,说话带着些微的鼻音,“我和他讲话,从来都是他说服我,或者他必须听我的。”

“没什么了不起的,都是我爸用剩下的招数。”莱戈拉斯的目光越过手里的短刀,望向森林深处,“我小时候比他难说话多了。”

“是吗?看不大出来。我以为你小时候会是个,嗯,乖巧的小天使?”阿拉贡含糊的说着,脑子里模模糊糊勾勒出一幅明亮的画面,茵绿的草地,清透的湖泊,毯子上坐着慈爱的父母,蓝眼睛的男孩子在一边追逐跑跳。

莱戈拉斯没有立刻接他的话,沉默中只有风声断断续续,时间久到阿拉贡以为年轻人已经睡着了,才听到比空气更冰冷的叹息,“乖巧的小天使是无法在末日独自活下来的。”

3、

“所以你们要往南方去?墨西哥吗?”

莱戈拉斯拨弄着面前的火堆,翻动着手上的串起来的干巴巴的两根烤玉米,那是早上他和阿拉贡一起在不远处烧焦的玉米田里翻了几小时的成果。

“是的,我们打算走到离赤道更近一些的地方去,墨西哥,之后哥伦比亚,希望那里能有更多的阳光和温暖吧,就算走不到那么远,至少,越过北回归线。”

阿拉贡一边回答,一边把刚刚热过的罐头递给儿子,顿了顿,问道,“莱戈拉斯,你呢?有什么打算?跟我们一起吗?”

“你不怕我偷走你儿子了啊?”莱戈拉斯把一根玉米掰下来,递给艾达瑞安,收回手的时候故意用指背蹭了蹭孩子的脸蛋,转头揶揄的冲着阿拉贡笑。

我不怕你偷走我的儿子,我怕你已经偷走了我的心。

“莱格哥哥!”艾达瑞安的声音打断了还未发生的沉默,“跟我们一起走吧!Please,……我想你和我们一起去找太阳!”

孩子抬头看着莱戈拉斯,眼睛里闪烁着让人无法拒绝的亮光,脸颊上还挂着他刚刚蹭上去的灰迹,嘴角的弧度在期待中从上扬到拉平,然后可怜兮兮的咬住了下唇,用一双小鹿崽一样的眼睛盯着他。

“好吧好吧,我们一起去找太阳。”莱戈拉斯做了个投降的动作,“不过,小子,别这样看着我了,你爸爸要吃醋的。”他掰断手里剩下的那根玉米,把半根递给阿拉贡,一边继续凑过头去对艾达瑞安说着话,“看到你爸爸刚才的眼神了吗,他那样子就像是要吃了我这个偷儿子的混蛋。”

才不是呢。

“莱格哥哥,你真好!爱你!”

艾达瑞安扑过去抱住了凑上来说话的莱戈拉斯,开心的蹭着脸颊边金色的卷发,同时在莱戈拉斯的背后冲爸爸比了个V的手势。

*

九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莱戈拉斯不是没想过离开小镇,他只是没有一定要离开的理由。

“我都快忘记小镇外面是什么样子了,最后一次离开这里的时候我还没有艾达瑞安大呢。”莱戈拉斯背对着父子俩,眺望着南方,言语中有着某种夹杂着怀念和感伤的情绪。他停顿了一会儿,转过身来的时候又是一直以来那副轻松的样子,

“我想,要去南方的话,我们大概需要多装备一些补给。”

*

小镇边缘一座破败的老宅,围墙残缺不全,金属的大门一扇扭曲着胡乱躺在地上,一扇歪歪斜斜的挂着,随时都会步另一扇的后尘的样子。

莱戈拉斯把车子停在院子后面的枯木堆里,熟门熟路的带着阿拉贡父子俩穿过乱石丛生的后院,在一片还坚强站立着的残垣东边三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他跪下来,用手拨开泥土,地上露出一个金属的把手。

“莱格哥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这,我是在说,这太棒了!”

艾达瑞安看着面前架子上满满当当的罐头,箱子里密密麻麻的压缩饼干,觉得整个房间都闪着光,他在脑子里翻遍了所有的形容词,最后决定称之为天堂。

倒是阿拉贡看着面前的年轻人,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于是莱戈拉斯有些悻悻的收起那副带着点求表扬的神情,换了一脸不在乎的表情解释道,“这是我爸的地窖。”

阿拉贡依然盯着他。

“嘿!老家伙!你不会是真的傻吧?”莱戈拉斯被他的目光盯得发毛,同时有点不可思议的暴躁以及难以理解的好笑,“这房子就是个等人来强奸的靶子!你觉得我应该傻乎乎的在里面坐着,叼着罐头期待被人爆头吗?拜托,我只有一个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拉贡按住年轻人的肩膀,带着笑意的摇了摇头,“莱戈拉斯,别误会。我只是……只是觉得,硬拉着你跟我们走,也许是个错误的决定。”

*

“那你现在后悔了吗?在我答应了邀请之后?”

莱戈拉斯看着阿拉贡,灰蓝色的眼睛糅合着锐利而易碎的情绪,不同于艾达瑞安楚楚可怜的眼神,莱戈拉斯的眼神是水晶铸成的匕首,有着凌厉的防备,又让人不忍。

“我怕你会后悔。”阿拉贡的手依然放在年轻人肩头,掌心带着温度,“南方到底怎么样我们谁都不知道,说白了就是生死未卜,而你在这里至少衣食无忧。我,我和瑞恩,我们当然希望你能够一起。我只是怕你会后悔。”

“我不会,我从来都不做会后悔的决定。”

4、

残破的老房子,荒芜颓败,角落里昏黄一点,在墨色背景中摇摇曳曳,像是死神黑色斗篷下的流萤,残缺围墙的掩映下,看不真切。灰色的轻纱被风吹的飘飘荡荡,钢琴上的蜡烛跟着抖了抖,清清浅浅的音符在烛光中流淌而过。

艾达瑞安靠在父亲怀里,双手撑着下巴,阿拉贡一手揽着儿子,一手支着额头,两双眼睛一同望着烛光下那个影子——

莱戈拉斯的面庞在浅淡的烛火映照下格外柔和,半长的金发带着刚刚洗过还残留的水汽,风过的时候似乎有微光在发间流泻。

琴音温柔浓厚而平静,阿拉贡的眼前划过那些光影中逝去的年岁,父亲的书房里油墨的香气,乡间小路上追逐的兄弟,夏日的桨声和花影,春风中的新绿和日光,柔软的记忆纷纷回落,汇聚成许久不曾听到的心跳声。

忽然很想再去抱一抱这个温柔的青年,他伸出手臂,虚握了一下掌心又翻转张开,那里残存的温度记录着不久前的那个拥抱。

*

两小时前——

他们装完行李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于是阿拉贡声称他们需要好好休整一晚,第二天一早出发,莱戈拉斯和艾达瑞安则愉快的接受了这个决定。

老房子的浴室很大,艾达瑞安没能找到合适的理由拒绝父亲的帮助,父子俩互相嘲笑了对方过于干瘦的身体之后,享受了温热的净水和甜腻的香波。

“你知道,我很久没这样像个体面人了。”阿拉贡面对着镜子,手上拿着一把剪刀对着镜子比比划划,过长的杂乱胡须变得短而齐整。“我觉得咱们俩今天都该弄得像那么回事儿比较好。”艾达瑞安听着父亲乱七八糟的唠叨点了点头,想到父亲背对着自己,又轻轻的应了一声是。

他此刻穿着莱戈拉斯拿给他的白色丝质衬衫,外面套了一件浅驼色的旧毛衣,安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男孩子的面庞苍白稚嫩,发丝被小心的别在耳后,团在那里的样子很乖巧。他的目光从父亲那像树枝一样支棱着的手臂间看向那扇玻璃门,暖黄色的光线被磨砂玻璃打散,懒洋洋的铺开,像是家里的老壁炉,和他想念的那个甜软的怀抱。

莱戈拉斯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阿拉贡正试图用不知哪里翻出来的发蜡抚平那一头乱发,他穿了包括马甲在内的一整套细格子西装,没了胡须和长发的遮挡,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庞来。

“不错,我挑的衣服果然很适合你。”莱戈拉斯走过来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你这副打扮足以应付任何一位女士的邀约了。”

“是吗?那我应该说,谢谢夸奖?”不过我们这里不需要女士了,当然后面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阿拉贡在心里给今晚打了个满分,他手边一左一右坐着艾达瑞安和莱戈拉斯,面前的桌子上摆着温热的食物,蜡烛的火苗跳动摇曳,醇香的酒液在玻璃杯中闪着粼粼的光。美好的,让人可以无视残缺坑洼的桌角,和周围脏污的墙面,以及,死寂安静的夜色。

“我爸珍藏的卫多宁,”莱戈拉斯晃着酒杯,脸有些红,听声音倒没什么醉意,“小时候我最喜欢在他喝酒的时候去拽他的袍子,他会一把抱起我——他个子很高,我那时候坐在他肩头总撞到书房的吊灯——开始是拿手指沾了酒液给我尝,之后就把杯子直接递给我抱着了。”他说话的时候一只手撑着下巴,手指微微弯曲遮住了嘴唇,眼神飘的很远。“加里安,我爸那个唠叨的老管家,他为这事儿教育了我爸好多次。我爸才不听他的。”

莱戈拉斯说着说着晃着酒杯站了起来,拉着艾达瑞安咕咕哝哝的继续讲些他小时候的趣事。地上尽是些破碎的家具残肢以及乱七八糟的细碎垃圾,阿拉贡跟在他们身后小心的护着,生怕小醉鬼和他儿子两个摔到碰到。

“麻烦的小鬼们。”阿拉贡笑着骂了一句,伸手扶住刚刚那个差点砸到莱戈拉斯的破门板。转过头跟上去的时候,却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艾达瑞安在转角尽头的房间门口不知所措的站着,风从那边吹过来,让人打颤。

他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跑过去,然后也在门口站住了,跟他儿子一样,有些不知所措。

“我觉得他哭了。”艾达瑞安轻轻的说。

风从残破的落地窗吹进来,这房间跟周围格格不入的铺了白色防尘布在家具上,窗边的方向掀开了一角,一架钢琴突兀的立着。莱戈拉斯跪在钢琴边,蜷缩着,手臂环抱住自己,头抵着钢琴黑色的立面,肩膀抽动。

阿拉贡看不清年轻人的面庞,只听到他用平静的语调娓娓讲述着一个由欣然和痛苦编织的长故事。他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这个年轻人,认真算起来也不过仅仅是个十九岁的大孩子,他独自在这末日萧索的阴影下游荡,没有父亲,没有亲人,连这曾经的老房子都不敢太过靠近,他豁然理解了莱戈拉斯从不在此逗留的原因,除了环伺的危险,这里更有尖刀一般的回忆,过往的灰尘肆虐着撕扯心肺,无法面对,唯有逃离。

他踏过一地狼藉,走到莱戈拉斯身边,伸出手臂,俯身抱住了跪着的年轻人,他的脸贴着对方金色的发顶,干枯的枝节般的手指覆在另一双更为年轻鲜活的手上,脉搏相交。

“I'm here. You will be OK.”

I will always with you,until the end.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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